抗战老兵何常生。本报记者 甘南摄
本报记者 赵晓松
金乡县,鲁西南地区。1942年初夏的一天,刚满14岁的何常生天还没亮就出发了,与同伴步行20余里路,到成武县投奔革命队伍。
“当时没有想太多,就是为了有口饭吃。后来才慢慢知道保家卫国。”83年后回忆起投身革命的初衷,老人说得十分坦诚。彼时,日本侵略者的“扫荡”让整个鲁西南地区民不聊生。
年纪小,好隐藏身份,人又机灵——加入抗日队伍后,何常生很快成为成武县第二区通讯员。他记得,当年鬼子在成武县周边布下碉堡、电网,他都是借着夜色的掩护,步行八九里路,穿越封锁线传送机要情报。担任通讯员一年多的时间里,何常生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,顺利完成任务。问他害怕不害怕,老人说:“我不害怕,当时小,对危险没有概念。”
第二年秋天,何常生被调到冀鲁豫军区三分区和平医院,先后担任看护员、护士、卫生班长。在这个岗位上,何常生经历过惊险时刻。
“1944年春的一个早上,突然有人进屋喊‘鬼子来了’。”何常生说,隐藏好伤员后,他赶紧撤退。刚跑到村口,迎面撞见一名来“扫荡”的鬼子,“我看着他,他看着我。因为我是小孩,又穿着便装,他没在意,我就从他身边过去了。”
在外躲到夜里,何常生才跑进相熟的老乡家,“当时他们在吃疙瘩汤,喊我一起吃,我特别饿,也顾不上烫,就往肚子里吞。就此落下了胃病的病根儿。”回忆起那次经历,老人起初还比较轻松,但很快声音便低沉下去,“当时有一名我照顾了一个月的伤员,子弹从这儿打进去。”他用手指了指面颊,“好不容易抢救过来了,撤离时我把他藏起来了,可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他……”
照顾伤兵,让少年何常生体会到了国仇家恨。日本在1945年8月15日投降后,部分鬼子与汉奸还在成武县的碉堡里负隅顽抗。攻打这个碉堡的战斗中,我方损失惨重。
“看到伤员一个一个被运回来,我非常难过,更加气愤。我负责给他们换药,从早忙到晚,最后耳朵一下子流出脓来,累出了中耳炎。”何常生记得,那夜他整宿没睡,一直看护伤员,就是希望能够挽救这些为国负伤的战士。
当时医院的条件非常艰苦,一名炊事员、一名看护员,再加上一名负责买菜的轻伤员,就是一个照料12名伤员的医疗组。药品短缺,让这份工作难上加难。
作为看护员的何常生,在照顾伤病员生活起居之余,主动学习、钻研配药知识。“蜂蜜、香油和蜡一起熬,配上红汞,就能替代凡士林;硼酸和漂白粉配合,有腐蚀性,能腐蚀掉伤口溃烂的肉;碘酒我也会配,碘化钾、碘片……”80多年过去了,何常生对这些战火中学到的配方如数家珍。他伸出右手,让记者抚摸中指上的老茧,就像展示奖章一样自豪,“这是我当年剪纱布条时留下的,每天得剪好几丈长呢!我两只手都会用剪刀,因为有时一忙起来,得一手拿药、一手剪纱布条。”何常生还记得清洗、消毒、晾晒后再利用纱布条的过程。
老人已记不清抗战期间自己照顾过多少名伤员了,和他最熟悉的是一位来自湖北的陈姓老兵,“后来他就留在了我们县里,成家了,负责我们那里的卫生所。”每次回家,何常生都会找他聊天,共同回忆峥嵘岁月。
“打完日本鬼子,有人说,‘没事儿了,该回家种地了’,我不这样想。我觉得必须得跟着部队,随时为国家奉献。”抗日战争胜利后,何常生继续留在了部队。解放战争期间,他随二野参加了淮海战役,并在1946年入党。新中国成立后,何常生又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,继续为国征战。1963年,他才结束军旅生涯,到北京市清河农场医院担任医师,直至1988年离休。
接受记者采访时,何常生特地换了身绿色军装,胸前挂着一枚枚奖章与纪念章。老人轻轻抚摸着它们,颤抖着声音说:“我没想到能看到抗战胜利80周年,今天的生活太好了!”他告诉记者,直到1945年自己才第一次穿上军装,“知道鬼子投降那天,我正好穿着军装,特别高兴,特别自豪!”